蓝色
「你是我蓝色的眼睛」
（五）
高中生总是觉得高考能决定的事情很多，把题目做完，未来就会哗的一下都冲到自己面前，期待太过头，惆怅也太过头。其实未来也只是日子一天推一天的来到自己面前的，期待的和恐惧的离现在，都还隔着一段长长的空白。
像是一段长长的空白录音带，让青春的少年们可以录进一点什么，做以后怀念青春的背景声。
吴邪走出考场，吴爸吴妈早在外面等着，不出意料是正常发挥，十二年安安稳稳的走到现在，他终于有了点如释重负的感觉，周围有很多声音，父母的关心声，同学们讨论题目的声音，可他忽然什么都听不到，他看到了张起灵，站在街边，在流动的人群中静止的很显眼，身子侧着朝着大门望，他本是无心一瞥，根本没想过会看到张起灵，人潮推着他往前走，吴妈揽肩问他今天想吃什么，等他再回头，人已经找不到了。
吴邪在这段空白里，录下一段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。
在家住了好几天，吴邪才得以抽身去张起灵家收拾自己的东西。他特意挑的张起灵往常在家的时间，没有提前和张起灵说，提着满手火锅材料打算给张起灵一个惊喜。
可张起灵却不在家。
吴邪掏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到张起灵家的样子，那时候他敲了很久的门，最后也还是自己开的门，生疏的像做贼，但是现在张起灵家的钥匙和他自己家的钥匙扣在一起，不知不觉，这里已经像他的家一样了。
把吃的放在桌子上，吴邪环顾一周，一切都和那天离开的模样一样。
但是这里的一切从此都和他无关了。
吴邪走进自己的房间，从床底拖出行李箱，已经有些落灰了。
他忽然不想收拾了，动作变的很迟缓，收拾的再慢点，再慢点，他忽然听到张起灵开门的声音。
他走出门和张起灵打招呼，张起灵却似乎毫不意外自己的回来，淡淡的打过招呼后就进了浴室，吴邪心里有些挫败，没有收拾好的行李此时更是碍眼，他决定再赖在这里多睡一个晚上。
他把行李箱又推回床底，和父母打电话，随口扯了个谎，“今天和同学出去玩，在小哥这睡更方便”，做完这些整个人瘫倒在床上，肚子饿了。吴邪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出去觅食。
张起灵在客厅看笔记本，看到他出来，微微抬头，淡淡道，“要出去？”
吴邪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，指着桌子上的菜道，“其实是我想和你吃个火锅”“我还没有吃饭”他又小声嘀咕。
张起灵把他的小动作看进眼里，把笔记本收起来，进厨房把煮火锅的炉子拿出来，支在客厅的桌子上烧热水，又打开电视，淡淡道，“看电影”
张起灵蹲在电视柜前翻待会要看的碟子，神态很安宁，吴邪忽然有种错觉，张起灵其实也想要他留下来。
这猜想让他欣喜，也让他得寸进尺的欲望暴涨，今天反正是收拾不完了，他干脆豁出去，“小哥，我能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吗？”
水很快烧热，水汽散在空气里成雾，张起灵的表情隐在雾气里，接着吴邪就听到一句好，隐隐的笑意也像被雾遮住似的，可这次吴邪没有放过这情绪，隔着雾他也看的真切，张起灵是笑了。
吴邪把火锅底料掉进去，也笑，抬头看电影已经开始了，今天张起灵放的是《喜剧之王》。
他不知道张起灵原来也喜欢港片，有些疑惑的偏头看向张起灵，可张起灵神色淡淡的，他除了那点儿笑意什么也看不穿。
不知不觉，吴邪又录下一段水汽沸腾的声音。
这几天吴邪窝在张起灵家研究厨艺，也研究张起灵的心意，和朋友聊天，开头一句，“我有一朋友“，接着话就像流水一般泄下来，“那人明知道我这朋友英语好，还给他补习英语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对面那位朋友打趣，“那人好为人师？“
吴邪想反驳，“那人挺淡漠的，没有那么热心肠“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是在说张起灵坏话，逐字删掉斟酌着评价，”他挺务实的，不干这种事“接着又说，”那人比我那朋友大五岁，是不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照顾？“
“照顾当然也有，不过你那朋友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到底是什么情感吗？”
吴邪的态度实在是纠结，他在绮丽的幻想和显然的现实之间徘徊，理性和感性搏斗，最后那朋友给他发好几个发射爱心的表情包，道，“吴邪，别那么纠结，告诉你那朋友，追求喜欢的人就要勇敢一点，勇敢把自己爱心发射出去“
吴邪没有计较对面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借口，在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之后，他的心情舒畅了不少，抬手也回个发射爱心的表情包，他已经下定决心，无论张起灵对他的心意如何，他都要勇敢一次。
决心还没有下完一分钟，门就突然打开，吴邪没料到张起灵回来的这么早，他坐在沙发上，在门口只要轻轻一瞥就能看到手机屏幕内容，他慌乱的盖住手机，虽然他决定勇敢一次，但是现在可不是发射爱心的好时候，但张起灵还是看到聊天界面，吴邪最后的对话框发出一个表情包，“发射爱心！”
张起灵的眼神暗了暗。
赖到不能再赖的时候，吴爸吴妈开着车到张起灵家楼下接人，吴邪东西收拾的很马虎，想着落下几样还有借口能多跑几趟，没想到吴妈接儿子心切，从楼下跑上来和吴邪一起收拾，这下吴邪没有马虎的机会，甚至连亲手收拾行李的机会都没有，他被吴妈赶去和张起灵道谢也道别。
他并不想说再见，他什么都不想说，于是他和张起灵沉默的坐在客厅，直到吴妈推着行李箱出来，招呼他离开，他依旧一句话都没说出口。
这声再见说出口又不意味着他再也没法见到张起灵，可是那些日子真真切切的过去，一声再见就割裂出新的生活，他还舍不得。
张起灵送到门口，吴妈再三说着感谢的话，张起灵微微摇头，眼神温柔的看着吴邪道，“吴邪很好”
吴妈只笑，也看着吴邪，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，轻轻拍了一下吴邪，“你钥匙还给小哥了吗？”
当然没有，他连再见都说不出口。
吴邪摸着兜里的钥匙，看着张起灵，却始终没有抬起手，门口的声控灯亮了又暗，吴邪终于把钥匙摸了出来，装做忘记了似的，深吸一口气，把钥匙还给张起灵。
张起灵伸手接过，在灯又暗了的间隙，他突然凑前了身子，抬手把吴邪围在自己的怀里，靠在他耳边轻声道，“再见”，又悄悄把钥匙放回了吴邪的背包里。
吴邪恐惧这句再见太久，真的听到的时候却平静，抬手也围着张起灵，临别的拥抱多光明正大，他光明正大的把头埋在张起灵的颈间，光明正大的掉了两滴眼泪，光明正大的难过，最后松手，怀里的温度被风吹几下就恢复如初。
这就是再见了。
bgm——《那些花儿》
TBC
